那严松一走,李简便跨出一步,郑重的对着四人拱手行礼道:“多谢几位援手,不然的话,李某今晚定会饮恨于此了!”



    “李兄那么客气干嘛,实话说吧,这谷中看着顺眼的人真不多,你李兄算一个,你被小人算计,我们当然要帮忙。”汤萍听了笑嘻嘻的说。



    “是啊李兄,你不用客气的。”彦煊也微笑这对李简说。



    “钱兄弟说你人不错,果真不错,若不是你眼睛被他们用石灰偷袭,这点人不用我帮忙你肯定能把他们都打发了,哎,李兄弟,过几天我去山上烤肉,你可一定要来。”陆平川比较粗豪,拍着李简的肩膀说。



    “一定一定”



    “等一下,这根针该怎么办?”钱潮说道。



    汤萍看着手中的那根细针:“这个针不是出自秦家,这一点肯定错不了,针本身其实无所谓,就是普通的银针,关键是这针上涂抹的腐药才是最要命的,这种药只有少数几个世家会调制,只有其中一个世家的后辈在这谷中,大概就是那人将这针交给秦随诂的。”



    其他人都在听着,都未出声,不过钱潮心中稍一闪念,立刻便想到一点,开口对汤萍迟疑的说:“你曾经……”



    汤萍轻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钱潮说:“你猜对了,我在汤家之时,险些被人用这种针暗算,而暗算我的人也是我族中之人,还是我的一个长辈。”



    “什么!”除了钱潮外,其余三人都吃了一惊。



    “唉,修行世家之内有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稀奇,外人看来一个世家,表面上看起来铁板一块,其实内部的争斗却异常的激烈,鸡鸣狗盗、栽赃陷害甚至背后捅刀子的事情都不少,只要不摆到明面上、不被发现,那大家仍然是和和气气的至亲骨肉。



    能做到兄弟阋墙的世家一般都能成为比较大的世家,比如汤家。当真是我命好,那日我着了道,后来却是被我六爷爷唤醒的,醒来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人算计了,在我追问之下,我六爷爷才跟我说是实情,不过毕竟是一家人,我六爷爷也没有下杀手,也是从那时起,我才万分不愿留在汤家,六爷爷也觉得汤家容不下我,才带我进的五灵宗。”



    对于家族中互相之间的明争暗斗,钱潮自是明了,彦煊更是感同身受,只是没想到汤萍遭遇的竟是这般凶险,不由也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揽住汤萍的肩膀。



    李简和陆平川两人家中可没有这等龌龊之事,听罢不由得摇头不已。



    “也是因为那一次,我见识到了这定海针,上面的腐药据说炼制不易,修行界只有那么几家会配制那种腐药,都保密的很。再有就是这定海针嘛,寻常世家也用不到,就是一些大世家内部争斗中暗算对手有灵根的后辈儿孙时才能用上,本身就是个禁忌,就算手头有它也要严守秘密,不然以我这样小小的年纪如何能知道这种害人的东西。”



    顿了一下,汤萍又说:“今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其实是想给几位提个醒,世家之中尚且如此,将来宗门之内未必就能好到那里去,宗门外面的修行界的凶险就更可想而知了,害人之心且先不论,但防人之心必不可少,日后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多长一个心眼的。”



    众人听完,不由都点了点头。



    “谁有这种针?”钱潮又问,他心里一个问题冒了出来,他马上改口又问“不,我是说秦家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让他能够换到这个定海针?”



    “有时候跟你说话真的挺没意思的,虽然和你说话省力气,可完全提不起劲头理你!”汤萍说道,“你猜得也对也不对,你先说说,你猜得是谁将这针给的秦随诂。”



    “我与你说过那晚有个女子偷偷的和秦随诂见面说话,但不知道是谁,但我猜应该是那个女子将这针给的秦随诂,对不对?”



    钱潮的话听得李简和彦煊一头雾水,摸不清头绪,倒是陆平川无所谓,他根本对这些不感兴趣。



    “有没有注意到那魏四公子最近出入之时身边都有两位女子陪着?”汤萍说道。



    这魏四公子便是当日钱潮刚进那青铜马车之内时对他恶语相向的少年。



    钱潮细细想来,果然那魏四公子最近身边的确总有两位少女相伴,一起去那春响堂,一起用膳,再一起离开,嗯,钱潮还记得那两个少女生得婀娜多姿、美艳无比。不过进到这谷中之后,魏四公子从未找过钱潮的麻烦,所以钱潮对那魏四公子也未多留过心。



    “那魏四公子名叫魏僚,与他经常在一起的两个女子姓吴,出身吴家,吴家是个小世家,刚才说过能调制这银针之上腐药的家族不多,吴家却正是其中一家,现在这幼鸣谷之内,其他会调制腐药的家族的孩子都没来,只有吴家的两姐妹在这里,所以那晚你听得与秦随诂交谈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两姐妹中的一个。”说道这里汤萍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若真如此,这秦随诂算计的人还不止我们几个呢,哼,真是个不省心的家伙!”



    “哦,怎么说?”钱潮追问。



    “那魏僚与秦随诂乃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几人听了都有些发呆,尤其是钱潮,在那青铜马车之内这秦、魏二人的表现还真看不出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汤萍又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魏公子也怪可怜的。好吧,我就细说一说,不过日后在人前,我们还是不能对别人讲,毕竟牵涉到人家的私隐。



    那件事情据说当时闹的动静不小,本来应该是两个家族对外都瞒着,后来动静有些大,所以很多人都知道。



    魏僚是随的母姓,据说他的母亲还未出阁前与一个人青梅竹马早就私定终身,只不过那人是个不具灵根不能修行的凡人。只是当时的魏小姐却不管这么多,背着家族与那人私下来往频繁,竟然还跃了雷池导致后来珠胎暗结,待孩子生下来后就是现在那魏僚魏四公子。



    魏家主事的长辈当然是勃然大怒,要惩罚他们,幸运的是魏家却发现那个婴孩竟然是个有灵根的,这才保住他们的性命。



    魏家不是什么大家族,有意交好秦家,对秦家百般讨好,后来不知怎的秦家一位修士竟然相中了魏僚的母亲,硬逼着魏家将那刚生产完魏小姐许给自己做个双修的道侣。也不知道秦家、魏家用了什么法子威逼利诱,总之魏僚的母亲是嫁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后竟然又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秦随诂。



    只可惜魏公子的爹在自己妻子被逼着改嫁后便自尽了,而那位被逼着改嫁的魏小姐很快也郁郁而终。



    其实并非是秦随诂恨那魏僚,而是魏僚极其痛恨秦随诂,他把自己这么多年来在魏家受的白眼冷遇以及父母的死都归罪在秦家身上,尤其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他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就算秦随诂不恨魏僚,他也要尽量除掉魏僚,免得日后反受其害,因为魏僚肯定不会放过他。”



    钱潮点了点头道:“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原来竟然是这样曲折。”之后又继续追问汤萍“那秦随诂能给她什么东西让她们甘心为他做这样的事情?”



    “秦家虽然只是一个世家,但是秦家在修行界却名气不小,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个擅长炼制丹药的家族,虽然他们炼制的丹药无法和五灵宗的栖霞山相比,但是栖霞山的丹药大部分都供应宗门的弟子服用,流出宗外的很少。所以修行界一些小的世家或者是散修有很多人都是设法从秦家购得丹药供自己服用。



    秦家有一种丹药,叫做壮令丹,就是专门为我们这些尚处在炼体期的人服用的,据说只要一粒,就可以帮助灵根资质差的人修炼出气海,结束炼体进入炼气,成为一名修士。”



    钱潮等人听到这里都呆住了,尤其是钱潮,他的灵根资质是最差的,听到这里不由的胸中砰砰的跳动几下,暗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丹药,若自己当初能有一颗,哪里还用千辛万苦的寻找那灵脉呢。



    “别多想,凡事有一利必然就有一弊,这种丹药虽然神奇,但是服用者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那就是服用之后,对以后的修行不是很好,而且是修为越高修行就越是艰难,看你两眼放光,莫不是想去找那秦公子讨要两粒尝尝吗?”



    汤萍这么一说,钱潮却笑了笑,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谷中灵脉之地,现在修行也算顺利,才不会打什么壮令丹的主意。



    “这秦随诂随身会带着这种壮令丹吗?”



    “我估计会,我听说秦家之中,只要是有灵根的孩子便一定可以渡过炼体,哪怕是服用壮令丹,族中就算多了几个炼气的修士那也是自己世家的一份助力,再说谁也没说服用壮令丹进入炼气期的修士不能成为高阶修士,只不过是较难而已。”



    “原来如此,在这谷中,壮令丹若拿出来,的确是让那些知道丹药功效的弟子们眼红的好东西。”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到目前为止,基本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其余三人都多少有些不明白,钱潮便将自己修行之后无意间听到秦随诂与人交谈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不过他还有些事情还是想再细问一下汤萍。



    “那吴氏姐妹出身的吴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她们两个和那魏僚在一起从一开始难道就是秦随诂安排的?还是秦随诂见他们一起才逼迫吴氏姐妹帮自己呢?”



    “你问得可真多,那些我哪里知道,又不是天天盯着他们。吴家嘛,唉,这么说吧,别说她们两个找上魏僚,就算他们两个找上你,你也抵挡不住。”



    “怎么说?”钱潮好奇的追问。



    汤萍似是有些难以开口,不过稍作迟疑还是说道,“吴家在修行界算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世家,家族并不大,不过这个世家却与其他世家都不同。吴家之内女尊男卑,族中主事之人皆是女子。除了她们能配制定海针的腐药外,还能配制其他许多毒药、迷药等,一些心怀叵测的修士极是喜欢她们的药。除此之外,吴家女子自幼便修习一种内媚之术和采补导引之法……”说道这里,汤萍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说到此事总是会脸红难堪。



    钱潮听了顿时明白,几人之中读书最多的便是他,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书基本上都看过。



    彦煊自幼随自己的母亲学习医术,自然明白汤萍最后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听后不禁面红耳热。



    李简自幼被他的祖父管教甚严,但却也在自己叔叔李天凯的书房之内见过几本让他面色潮红大开眼界的摹本,所以也知道汤萍所言何意,自然也是十分错愕。



    只有陆平川一个人听不明白,不过他倒也不在意,知道自己脑筋不太好用,那就听着便是。



    钱潮还有一事尚存疑虑,他问道:“既然那魏僚也是出身修行世家,你知道的事情他也该知道才对,为何还会与那吴家的两姐妹在一起?”



    汤萍听了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就不太好说,不过在这修行界,实力弱一些的世家为了应对大世家的压力,往往会和临近同样实力不强的世家之间有盟约的关系。据我所知这魏家和吴家便是如此。



    这魏家和吴家还有更深一层的渊源,魏家的一位男修士与那吴家的一位女修士结为了道侣,不过嘛,自此之后却长住吴家,为吴家奔走。而吴家的男修士也曾有与那魏家女子结为道侣的,其实是入赘魏家。



    两家依靠这种关系也算很是亲近。



    那魏僚自懂事开始便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因,从此对魏家上下痛恨不已,魏家主事之人察觉魏僚的心意之后,便觉得这个孩子若是将来修行有所成就并非魏家之福,因此才将魏僚打发到五灵宗来。其实就算不将他打发到五灵宗,将来也很可能会命他娶一个吴家的女子离开魏家。



    而那吴氏姐妹之所以来这五灵宗则和其他来这里的世家子弟差不多,资质嘛顶多算是平平,吴家觉得这姐妹两个将来在家族之中无甚大用,便扫地出门,命她们来这五灵宗了。



    他们三人在各自的家族中估计境遇大抵相同,因此才同病相怜,又因着家族的关系自觉彼此间比其他的孩子要亲近一些,所以才经常在一起。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钱潮听了对汤萍的说法大致认同,不过却有另一层想法在心头浮现,这汤萍也是小小的年纪,却对这修行世家之间的隐私秘闻掌握的如此详细,不由得令人惊奇。不过隐隐的他的一个猜测慢慢成型,不过现在却不能说,毕竟他的猜测关系到汤萍个人之事,汤萍不说,自己却是不好提的。



    那汤萍也是机灵无比的人,见钱潮面色沉吟,目光还向自己打量,便知道钱潮大概猜到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气恼,便偷偷瞪了钱潮一眼。



    钱潮见此,便开口说道:“难怪,既然资质平平,那吴氏姐妹必然会对那壮令丹求之不得,也因此那秦随诂可以利用她们姐妹二人对付魏僚。吴氏姐妹的两种法子都能坏人修行,却不会害人的性命,但是却会让魏僚无法进入内门或者就算能进内门但修行落得下乘,自然也就不会再对秦随诂有威胁。”



    “真想不到,这幼鸣谷中竟还有如此龌龊肮脏之事!”李简叹道。



    “什么意思啊?”陆平川终于忍不住问道。



    “陆大哥!”汤萍嗔道,她自然知道陆平川乃是无心之言,是他真得不懂而已,但若真的细细向他解释吴氏姐妹如何害人,以她的面皮是绝计做不到的。



    “呃,陆兄啊,回头我慢慢给你解释。”钱潮忙止住了仍懵懂无知的陆平川。



    “问你件事,这针上之毒如何去掉?”钱潮又问汤萍道,“用布擦掉可以吗?”



    “你要干嘛?”听钱潮这样问,汤萍盯着他问。



    “还要干嘛!难道一直让那个秦随诂算计我们吗?我刚才与他见过面,见他虽然算计失败却仍不慌张,似乎仍有后手。都说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就算不能让他罢手,也要让他吃些苦头才对。”



    “不可弄出人命,我不是说姓秦的小子!”汤萍说。



    “这你放心,我会去与他谈,就算是姓秦的,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还不想手上沾上血。”钱潮说。



    “好吧,其实也容易,你只需把针在火上烤上几个来回再用布擦干净就可以了,那腐药只要不入人腹中又不见血肉,便无事。”汤萍说。



    钱潮听完点点头,便又转向李简、彦煊、陆平川三人,拱了拱手说:“陆兄,李兄,彦姐,我们处处被人算计,今日你们也见了他们的手段,本来不必如此,凭借陆兄和李兄的身手直接打过去就好,不过我觉得那样和人动手始终是落了下乘,说不定万一有个失手对我们也不利。既然那位秦公子喜欢背地里算计我们却总想着自己看热闹,那我们便也有样学样算计回去,让他以后改改这个毛病,如何?”



    彦煊听了默不作声,看了看汤萍,见汤萍向她点了点头便稍微放下心来。



    李简大概明白了钱潮要做什么,本来依着他的性子是要找上门教训下那个秦公子,不过听到钱潮所说便也点点头对钱潮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人多了反而不好。”



    听到钱潮如此说,李简便点了点头,不过他对汤萍说:“汤姑娘,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



    “李兄你说。”汤萍答道。



    “今晚他们还有我们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几十个人在这里打来打去,为什么谷中管事的那几个宗内的师兄一个都不来管呢?”



    “这个啊,李兄,谷中这些坏小子欺负人的事情太多了,我和彦姐看见过好多次,不会有人管的,将来进入内门,宗门还有个规矩不允许私斗,在这谷中只要不闹出人命,那些宗门派来的师兄才懒得理,有那功夫还不如自己打坐修行来得实在。”



    李简听了摇头叹息道:“竟是如此啊!”



    “好啦,事情既然就这样,夜也深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休息了?”汤萍说。



    “嗯,对对,困了,回去睡觉!”一听这话,陆平川立刻附和。



    走在回去的路上,陆平川又想到刚才的事,便问钱潮:“钱兄弟,那姓吴的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给我说说。”



    一听这话不但钱潮尴尬,连一起走路的汤萍和彦煊二女也是窘迫不已,纷纷加快脚步将钱潮和陆平川甩在后面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钱潮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将屋内笼纱灯的纱罩取下,将那银针在烛火之上反复燎烧,银针被烧得通亮,冒起一股淡淡的难闻气息,待那难闻气息消失之后,他又找来一块布又反复的擦拭了银针几次,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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