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闺时辰已到,放榜日子冷瑶比苏泽兰还紧张,一天坐立不安,想向段殊竹打听又不敢。

    她慌张的模样对方自然看得见,李琅钰早就派人去尚书省问过,苏泽兰中的是探花,虽然不是状元与榜眼,但由于前两个已经年近花甲,而苏泽兰则年少飘逸,朝廷上下都在打他的主意。

    之前不少人知道泽兰是花子燕做的行卷,因此还不敢轻举妄动。

    花子燕牵扯到枢密院,枢密院的后面是陛下。

    按照棠烨朝的传统,即便是金榜题名也要去地方任职,不可以留在中央朝廷,学子们在宣德殿参见过陛下之后,很快便被分配妥当。

    唯有苏泽兰的职位一直悬而未决,皇帝喜欢年少俊才,他又生得一表人才,宣德殿议事之时,泽兰对答如流,舌灿莲花,不卑不亢颇有大家风范。

    皇帝心里更为满意,舍不得下放,可朝廷没有合适位置,又听对方是段殊竹做保,花子燕行卷,索性把两个人请来问话。

    花大将军是个武官,有心收入麾下,但苏泽兰一介书生显然不合适。枢密院又都是宦官,陛下还没摊开说,自己倒先发起愁来。

    后来还是段殊竹提议先在翰林院做个供奉,那是闲差,多一个少一个问题不大,平日里能够参与朝堂议事,历练几年后如果可用,再给予正式职位。

    皇帝点头,苏泽兰不日就到翰林院就职,由于他举止文雅,应对灵活,还破天荒弹得一手好琴,陛下因此常常召见,俨然成为新受宠的红人。

    这忙起来,也就不大去看冷瑶。

    小丫头还想着对方青云直上,两人好好会面高兴一回呢。

    另一边的段殊竹也政务缠身,私底下要派人去照顾梅玉,宰相苏枫丹仍在位,他需要梅玉去苏才人身边说话,以苏枫丹偷奸耍滑的心性,枢密院手里多的是把柄,但一直没有坐实的人证,苏媚梅无疑是个合适人选。

    至于苏泽兰,能不能往上爬要看他自己的造化,真要争气也可以用。如今天天都在皇帝身边绕,看对方也很会察言观色,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不觉又想起给冷瑶招婿入赘之事,心里不是滋味。

    苏泽兰不争气也愁,太锋芒毕露他也烦。

    何况每天与小丫头朝夕相处的时间太少,回来都是三更半夜,她非要执拗地等他,欣喜之余又觉得心疼。

    冷瑶之前和几百个师姐妹一起生活,日子虽清苦却不无聊,如今像只金丝雀儿般被关到府里,她是个活泼性格,肯定难受,难受又不说,气色一日日地暗沉,自己也不能总陪着。

    他就变着法讨她喜欢,捐钱给道观做法事,让李琅钰陪她去子华殿,小丫头脸上才见红润。

    这一日冷瑶刚走进薛昭仪的宫门口,迎面瞧见茜雪公主拉着蹒跚学步的小皇子在院子里玩,不远处梨花树下传来悠扬琴声,古朴清雅,伴着随风飞扬的花瓣飘舞,真是春日好景致,让人心旷神怡。

    她问伺诗:“谁在弹琴,薛昭仪吗?”

    “回小娘子,不是的,前一阵有人给昭仪送来把古琴,陛下就带着苏供奉来试琴。”侍女引她往里走,接着说:“结果没一会儿皇后那里有事,陛下先走啦,只留下苏供奉继续调琴。”

    苏供奉,难不成是苏泽兰?她可从没听说过对方会弹琴!

    说话间往里走,一袭柳绿色长衫落到眸子里,玉树临风的身形在梨花树下飘飘欲仙,青丝以莲花冠挽起,眉目传情,可不正是苏泽兰!

    冷瑶一时怔住,她从来觉得泽兰长相过于艳丽,这原是描绘女子的词,用到他身上也应景,尤其是此时身披锦衣华服,愈发趁得脸娇嫩,好似艳丽得过了分。

    细想段殊竹与泽兰应该是自己瞧过最好看的人,两人某个侧面还挺像,但哥哥的容貌更为俊美,相比之下泽兰反而女相。

    以前对方也不打扮,如今一拾掇就出挑得很,偏偏还在那里抚琴,看上去又平添丝妖魅之气。

    薛绾颜正在闭目听琴,听到脚步声才瞧见冷瑶,忙迎过来拉她的手,“好久不见,以为妹妹忘了我呐!”

    小丫头也歪头笑,“我不敢老来,怕碰见陛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你今日可巧,陛下刚走开,对啦!”将冷瑶领到琴案边,正准备介绍,却见苏泽兰已经站起来,施礼道:“冷娘子。”

    那神态一看就是旧相识。

    “你们……认识!”薛绾颜好奇地问。

    冷瑶不知该不该说,还是泽兰接话:“我与冷娘子在金陵时就认得,说起来咱们都是一处的人。”

    “原来供奉也是金陵人,真是太好啦!”宫里遇到家乡人自然不一般,何况还是位前途似锦的探花郎,绾颜禁不住道:“我刚才还寻思供奉琴弹得好,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常来,如今既然是同乡,那就不怕难为情了。”

    “昭仪想听琴,尽管吩咐。”泽兰也答得服帖。

    薛绾颜开心,直接留二人在子华殿用膳。

    临用饭前,伺诗又通报段主使觐见,三个人顾不得别的,赶紧迎出去,原来段殊竹忙完公事后回府瞧冷瑶不在,才又骑马到此处。

    他今日换了件相思灰圆领袍衫,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容,八面威风的主使显出邻家般亲切感,薛绾颜心里又惊又叹!寻思还是由于冷瑶的缘故。

    小丫头身边坐了段殊竹,本来还拘谨着,如今彻底放松。他给她加菜,她便受着,一点儿也不扭捏,吃得理所当然还不满足,“这个我不喜欢,哎呀,怎么兄长碗里得看着更好呢!”

    冷瑶是自然而然,段殊竹也顺心顺手,却让对面二位目瞪口呆,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与段殊竹正面打交道,对方的容貌与风度都令苏泽兰吃惊。

    他觉得应该敬杯酒,既表示谢意也显得尊重,顿了顿,起身道:“主使,今日万幸能在此遇见,承蒙主使照顾,泽兰有礼了。”

    段殊竹把青笋放入冷瑶碗里才回头,眸子里也有丝丝笑意,“苏供奉客气,我也要敬你。”说着自斟一杯,举起来道:“多谢你以前照顾冷瑶,这个妹妹可是我的命根子,千言万语全在酒中。”

    随即一饮而尽,苏泽兰腾地愣住,他并不知道段殊竹的来历,和冷瑶到底什么关系,现在看来对方姓段,加上自己与冷瑶相遇的那夜,猛地明白几分。

    他很快便恢复常态,也端起酒,“主使客气。”

    两人至此饭桌上再没有过交集,倒是薛绾颜一直在说话,她也不是活泼性格,可能觉察出对面两位男子之间的气氛微妙,撇了眼冷瑶,心里猜出十之八/九,便挑些不重不轻的话题来说笑。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城里宵禁前段殊竹与冷瑶才回到府上,小丫头笑着问他觉得泽兰如何,能不能有前途呢。

    段殊竹把她从马背抱下来,淡淡地回:“你说有就有。”

    “我又不是翰林学士长,说了还能算啊!”

    “你说了不算,我说的算,然而我的想法也是你说了算,到头来还不是你说的算吗。”

    哎呦呦,好像绕口令!她挽着他的手往里走,咯咯地笑,问秋从里面迎出来,后边还跟着个长挑身材的清秀女子,等不及别人介绍,先兀自跑过来喊叫:“小姐,我可算见到了。”

    冷瑶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朝思暮想的宝甃,欢喜地差点蹦起来。

    段殊竹瞧她们高兴,索性吩咐带到锁春苑里热闹,备好瓜果鲜蔬与点心小食,算是给宝甃洗尘。

    两个女孩好得像一个人似地,段殊竹坐了会儿便离席,她们就更加放松,拉住手叽叽喳喳地不停。

    小丫头满意得很,如今泽兰与宝甃都在身边,还有兄长陪着,全天下最幸福。

    宝甃瞧见冷瑶的穿着打扮,比当年连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要说不出得富贵,心里欣慰,本来就是个侯门小姐,理所应当这般生活。

    虽然才来一会儿,也看出段殊竹眸子里对冷瑶的疼爱,心里欢喜,只可惜对方做了宦官,牵不成这天下最好的姻缘。

    她当然不知道人家两个实际的关系。

    两个小丫头热热闹闹,底下的歌姬见段殊竹不在,多少有些倦怠,便让几个新人来弹琴,冷瑶和宝甃也无所谓。

    只是在一众刚上来的女孩中,不经意一撇,最边上站着个瘦弱身影,怯懦地垂下眸子,手指不熟练地放在琵琶弦间,那熟悉的侧脸让宝甃不禁呀了一声。

    绿芜……姐姐!十几年不见,以为对方早就不在人世,现在居然腾地冒出来,梦中的影子活生生又现形,宝甃简直迫不及待,撩起裙子就跑下去。

    “绿芜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她急匆匆地拉起对方的手,迎上一双惊恐万分的眸子,眼泪汪汪地说:“我是宝甃啊,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小宝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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